琳澐677

羁绊久成甘霖1

江霖板着僵直的身子,面色凝重地对着不眠不休荧荧作闪的电脑屏幕疯狂输出,脑壳早已是高度运转之后的神经性头痛加潜意识疲软。现在,连带着一个月都保持一个姿势打字的手也疼得一炸一炸的,仿佛电量耗尽前红灯之闪烁。

终于在他到达失去意识的极限前,最后一行字写完了。

江霖机械地打下最后一个句点,居然失去感受力地呆坐了晌久。

再反应过来,至少过去了半小时。他看着总算黑下来休息的电脑不禁喃喃道:“论文……作业……写完了?”

确实是写完了。只是这位仁兄冲得太狠,过劲以至于失了智。

疫情期间隔离在家,但学校可没闲着,三天两头作业满屏,一周N次激情钉钉。不过自大学以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江霖,即使是学校任务接到手软也毫不松懈。于是连轴转三月后,手头活计终于做完并再没有魔鬼待办提示出现时,就有了开头一幕。

他捧着手机木然站起,屁股上的麻意像红灯转绿灯后的车子,迫不及待地顺着筋脉交通网蔓延至身体各处。不管失去意识的屁股,跟以往一样,他打开一个温柔的声音缓缓放松着紧绷的神经。

那是一个拥有极美声线的抒情歌翻唱主播,江霖无意中发现的歌手。不知中的什么魔,从第一次听到它,他就疯狂地迷上了这个声音。

那悠悠歌声里有着极具特点的气音,清亮又微微磁性,听着它,就像一双带着果香的秀手在舒缓疲惫的穴位上力度恰好地揉揉按按,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酥麻的亦梦亦幻。

清细的呢喃,配上不紧不慢的优秀曲调,让人不由得产生欲拒还迎的悠扬之感。即使隔着屏幕,他也能感到歌唱那人骨子里的极致温柔。

就像是能挡住一切黑暗,破除所有因生活建起的壁垒。

不过,唱歌的人,到底是谁呢?

江霖突然回过神来,猛然睁开眼睛开始搜索。但是这一次他依然是失望的——网页上,什么也没有。

之前不是没有搜过,只是这个人太小众了,一查相关就是别人的信息。他的粉丝也少的可怜,直播间最多时也就二十来个人,因此网站上也没有翻唱音源,江霖手机上放的歌还是他直播的时候用录音机录的。

“虽然可惜,但是火不起来也难怪,谁让他每次都把镜头对着一只猫呢?”江霖想到这,轻轻摇摇头。

这个网红不仅歌声清奇,直播画风也很脱俗。好好一个翻唱主播,不露脸就算了,还天天把镜头对着一只猫,仿佛就要让人误会是猫在发出这徐徐美音。(猫:营业不易,猫生艰难。)

小猫跟团子似的可爱极了,还很配合地在那里舔毛或睡觉全程不挪窝,这不是搭着歌声双重治愈么。有着十级粉丝滤镜的江霖默默想道。

是呗,整挺好。可是广大网友可没他那觉悟,标新立异却被认为是不务正业,云吸猫爱好者也表示难以在翻唱区苟同。有杠精在他评论区里刷屏杠过几波,说啥“怎么就不敢露脸了?太丑不敢见人?”,或者什么“你什么设备都遮住了,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装声卡?”。剩下的,就差不多是闲到蛋疼的互骂网友。

弹幕好不容易因ky精热闹几回,不过歌手大大就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唱从不多言。时间一长,职业键盘手也索然无味。顺理成章,达成了粉丝寥寥无几成就。

“忠实粉丝怕就我一个吧。”江霖时不时会这样想,并在嘴角勾上一抹弧度。

多好,这样就是只唱给我一个人听了。

天哪,这就是粉小众的幸福吗?爱了爱了。

江霖深深地呼吸一口,在呼出它的时候感到灵魂的通透。

彻底放松下来了。

忽然,一个闪电划过江霖混沌的大脑:明天,是不是五一?

好久之前说的,即使是疫情期间五一也休息吧?

仔细一看手机……四月三十号。

也就是说,没有通知来再让他干活是因为老师也放假了?

他的心突然喜得一抽:妈耶,五天哎!

然后再一看,下午两点半。

多出来……一下午一晚上的放松时间!

从极度忙碌瞬时松散,对于现代拼搏大学生来说,简直是可欲不可求的天降馅饼。

人要是突然幸福,鬼……神……谁来也不好使!

江霖晃晃悠悠地打开卧室——他日夜奋斗苦学的地方——的门。

因太过努力,他早已忘记了放纵的感觉。但是,即将回归的“纵情声色”之感山雨欲来风满楼,简直就像猫的爪子,一下下在他身上抚挠,让他的心弦逐渐激昂。

看着日日隔离在此,天天相依为命的房子,“你马上可以爽五天,不,还加上意外惊喜时间”的魔音从天而降,把他脑子里残留的劳累冲了个干干净净。

“耶!!!!啊啊啊啊啊啊!!!”

江霖像蓦然活过来似的,连跑带跳地扑进了沙发里,把上面一个抱枕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开启爱的魔力转圈圈。

宠幸完抱枕,他还毫不怜惜地蹂躏了沙发,活像个磕了猫薄荷开始拆家的瘾主子。

哎,好端端一大小伙。生活上,最近是苦累一点吧,可“二八岁月”还没过去多久呢,放个假给放疯了?

不过江霖可想不到那么多。他坦荡一躺,葛大爷式灵魂放松之旅——ON。

接下来的七八个小时里,江霖在某B各区流连忘返。

在王某峡谷梦幻对战。

在某地求生口吐芬芳。

幸好这位大学生坐拥某流量丰壕的优惠套餐,才没有在夜幕降临时惨遭限速的乐极生悲。

不过流量不限他,眼睛也撑不住他这么祸祸了。生疼暗示无用后,它就发出了流泪警告。

“害……”瘫得跟无脊椎动物似的江霖用力闭闭眼睛,一把擦去眼泪时,仍觉意犹未尽,“这就累了?真是老了老了……”

我之前抛弃学业浪迹天涯的时候,可比这嗨多了,岂一句“从此君王不早朝”可堪堪概括。

他于是暂时休屏闭目养神起来。

继续瘫着。

“我们一起学猫叫,一起喵喵喵……”

没等他消停多久,电话就响起来了。

???为什么是这个猛男铃声?我品味什么时候这么独特了?!

哎呀!江霖猛然坐起,一拍脑门想起来了。放假之前,寝室里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子天天蹭他手机大会员看番来着!说不定就是那时候动的手脚!

假期之后为了上网课不翻车,又没有什么人用手机打电话,就成天静音了。丫的,今天才发现!四个多月了!

暗暗庆幸自己长久以来做出的正确静音决策,他又气又笑地接起了那个电话,摆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。

"还敢打电话来?是不是你这欠抽的改的我的手机铃?"

“啊?”对面传来了大力哥般的灵魂疑惑,“啥玩意儿啊,谁改你……哦哦!”

“……”哦你妈,自己干的好事忘干净的。

“他妈的放假我一直静音,要不是今下午打开了你打个电话,我还发现不了。怎么,皮痒啊你?”

“啊~嘿嘿嘿,江霖,不不,江哥~”罪魁祸首好不容易找到回忆,立马谄媚转移话题起来,“这不是兄弟想你了嘛!我俩同城,结果疫情一出来,一直都不能聚的,这不五一了么,想找你出来浪浪!”

“……”这让我怎么接?接着怪?还是聊聊怎么玩?

“别扯淡,你他妈这恶作剧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出去玩个屁,谁知道你耍什么花招。今天你给我解释清楚了!”还是骂吧,反正电话那头的死胖子皮厚。

“哎呀,就是嘛,我从你追求者那里听他们说你是猫系男嘛,这铃声给你换上多配啊……”见拗不过,对面反而故作委屈来,“你丫的装的死直死直的,跟你讲你肯定不干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哎不过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肯定忘了追求者这回事。哎哎话又说回来了,明明是弯的,就别再拿脸去欺骗人小姑娘了行不,给我们直男留条活路……”

“莫锡林!”震聋发聩的一声,差点没让专注于哔哔赖赖的莫大嘴失聪。显然,他说的这些话在违法边缘来回试探,即将引来江霖之怒气冲天。

不过莫锡林是谁?外号“莫稀泥”的瞎扯淡十级学者,和稀泥世家的嫡系传人啊!会因为江霖这点小风小浪就放弃插科打诨的机会?把微微移开的手机重新贴在耳朵上,他显然整理好心情重新出发了:“哎哎也没必要心慌意乱。哥有没有跟你说过,那些追求者里也有纯爷们!小子啊,你的春天都来了还生什么气?如果啊,你看,有人在路上听到你电话铃声是这个,保证回头率百分百,说不定哪一个就是有缘人呢?多反差萌啊!一大老爷们,学猫叫,哦?!直男都能掰弯好嘛!到时候你回来谢我都来不及!哦哦,不过这事最重要是颜值。嘁,长得帅就是好啊,男女通吃简直是……”

“行行行,你别讲了。”江霖知道自己又双叒叕被带偏了,真想亲娘老子地叫出来让稀泥同志闭嘴得了。

他们去年九月才进入同一大学同一专业成为室友,在莫锡林“我们来自同一城市自然是朋友”的自来熟精神熏陶下又很快成了最初日日相伴的人。

这一切都是巧合?不,有——阴谋。

莫锡林长了个弥勒佛般喜感慈祥的外表,圆脸、塌鼻、比自身皮还厚的嘴唇、虎背熊腰、浑身赘肉,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个脑满肠肥、憨厚愚钝的小子。也就是这极具欺骗性的长相,深深掩藏了他内心百转千回的小九九和花花肠子,以至于社会阅历并不浅陋的江霖都给他蒙在鼓里。

相反于江霖的一眼定乾坤,刚进寝室,莫锡林就用他大智若愚的小眼睛仔细观察了江霖,以他阅人无数的大脑好好搜索了下契合的大数据:大帅比一个,拥有的简直是所有男生(划掉)女生梦中情人长相。雕塑般立体的骨相,小鲜肉般的面相,又以巧夺天工的方式组合在一起,奶系柔软外表特征算是给他占全了。白皙的皮肤光滑健康,高挺的鼻梁流畅柔和,精致的嘴唇轻薄红润,不抬头都要人命的下颚线,真•标准天使吻过的面容。最有特点的是他的眼睛,大是不用说了,关键是黑得深沉且通透,琉璃一样,时不时微微反射着人世间的光亮,和薄唇搭配起来,猫系的治愈和清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虽然经常性表面波澜不惊会让人觉得他有些拒人千里之外,但是看久了,居然会让人觉得……很萌——猫猫的那种高冷而已,还是可以撸的啦(?黄色问号)。

又加之表面矜持,似乎乏恶可欺。天生温吞,对好事坏事都不喜表态的样子,怎么看都是个即使麻烦缠身也只会劝自己想开的面子工程师。

这一系列条件得出后,江霖便被有附身天性的稀泥给缠上了,上赶着找他要东要西,蹭吃蹭喝。

江霖也不是圣人,知道这小子贪婪的面目后自然无比生气,还怀疑过他的三观为人。不过稀泥那三寸不烂之舌一吧吧,八牛十马都拉不回来,又加之口若悬河,情商极高,以至于再生气,他都能句句有理说在点子上,给你哄顺了或忘了。所以竟然一来二去,奇怪的兄弟情加深了!

然后,好好做了18年奶系高冷禁欲少年的江霖,人设山崩地裂。

和其他人在一起还好,只要碰到稀泥,动辄大呼小叫问候祖宗,有时甚至语无伦次大打出手。

果然,没有逼不疯的高冷酷,只有不够疯的猪队友。

不过不得不说,稀泥虽然在好吃懒做方面极度劝退,但确实是个极适合发鸡汤和心理疏导的角色。有他成天月亮转地球似的在身边粘着(不过这个比喻也不太恰当,毕竟月亮没有他吵),反而让江霖觉得真实有烟火气。

由此填补了,心里很大一块空缺,甚至是恐惧。

哎,小东小西的让他蹭一点吧,反正又不是给不起。——来自土豪世家的江霖同志内心独白。

“对啊,你就大人大量啊~”

“少废话。”江霖有一搭没一搭地理起鸡毛似的发型来,仿佛是要再度恢复高冷的意思。

大哥,你那装装的小心思不都因努力学习而掩埋了嘛!怎么就玩了一下午,以前装腔作势维护面子的举动又拿出来了呢?

“出来玩呀,江哥~*之都,*楼,*泰,随便你挑~”

“你丫的就捡贵的地方挑,想坑我钱呢?!”

“哦哦,那就,*心城,*达广场,百脑汇~”

“行了行了!”江霖干脆脑袋也不撸了,烦躁地一口回绝,“哪也不去。”

“啥?!这大好时光,你都不出来浪?你听我说,春宵一刻值千金,此时不浪,更待何时,你……”

“住口!无耻老贼!”虽然隔着屏幕,江霖的脸还是抽动了一下。

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,在他骂人的一瞬间,铁马冰河入梦来。

然后他竟然愣住了,半晌没有说话。

“江哥,江哥?江霖??”见半天没响动,稀泥又叫了起来,“放过自己吧,偷学怪物。背不完的单词,写不完的作业,想开点……”

“你……你,别……别说了。”他居然结巴了。

“?????”对面一头黑人问号。

“我,不出去了,我……”

“江霖。”莫锡林突然认真叫了他的大名,“你没事吧。”

那是真切的关怀,似乎还带着一点看透的睿智。

“没……没!”不知怎么,一听莫锡林的问候,江霖反而更慌了。就像本是安抚人的猫爪,突然之间亮出锋利,狠狠地在心上划下不流血的痕迹一般让人心神恍惚。

随即电话那头也沉默了。

“害……”江霖揉太阳穴一会儿后感觉好了些,笑了出来,“也没什么,就是……心里突然想起点事。”

对面依然沉默。

“所以啊,你今天给我点时间,让我魂归内心,好好回忆下过去吧。”江霖苦笑了一下。

神奇的,电话依旧没有传出声音。此情此景,要说莫锡林是不愿打趣有心事的人,还不如说他接着接着电话消失了更符合实际。

不说点什么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。

但莫锡林是真的说不出话来。

“好了,那就挂了吧。”江霖见他失去反应,便发出道别。

“……嗯,再见。”莫锡林以难以想象的稳重语气,郑重地说了再见。

挂下电话,莫锡林久久盯着手机,若有所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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